她一个人漂在路上。
……
啊，看到城市了。
顺着海岸线的公路直驱，田上遍布的是油菜，但对此无感，倒是那小片的野雏菊。
曾是战场吧。
我有想过，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云雀飞舞。
废墟残垣之后，再过了一个关口。可以看见城建了。
……
「还要再这里坐多久。」
「主城区还在修路，小姐。」司机转过头「政府离新城区还是有些距离的。」
「你不要让他等着急就行了。」
天上浮着的是灰，但在这个世代亦可以称之为云了。
「小姐您认识他吗。」
「不，我们之前从未见过。」
他的刘海依在后照镜上，就这车顶上的顶灯，印出的橙光打在我的眼睛上。
「快把它关了。」我对他吼。
回过头督了我一眼，他的眼也是金色的。
路上的人抱着行李，又有携夹着包裹的，从路边的巷子里一个个窜出来。天上的灰让你分不出是雾还是云，也把所有能照应天气的意象全部埋了进去。班车，很多班车，熙熙攘攘的不知是否还算是人。车里的暖气熏得晃人，窗外并排笑着的是学生，同时又转向这里，对上了我的眼睛。
「到了再叫我。」头扭了回去，是我。
我把帘子拉下，一个人靠着后垫。
……
就像被夺去玩具的孩子一般，不仅是失落，带来的还有失眠。
喇叭，真的很大声音，况且还不止一种声音。憋在嗓子眼，我没有反应，侧过了身子，无论是天气还是心情亦或者这个司机又还是我要去的地方。
不安，不高兴，不耐烦。
……
挂置于后照镜，摇晃着，雕刻着的是水仙。
打滑似的急转弯，帘纱晃动打着我的脸，弹到后牙床。
甜过头了。
「那个人是怎样的。」终是我打破了沉默。
「您说的是？」他在往外面望，金色的瞳孔里看不到反光。
「就是‘他’啊！」我强调了一遍，感觉自己像个小学生。
「奥斯特罗大人吗，啊」他关掉了嘈杂的电台，「恩，您需要与他好好相处呢。」
切，强装大人的口语，或者说是‘他’给的应付吧。曾经的叛徒也不会是什么无能之辈，这次也无非是想利用我，并非因为我的势力，还说是官职，也不定，不是，都不是，依我猜想也单纯的是我而已。
用来摇响的糖盒也哑掉了，总是记不住自己嘴里有什么。
气愤，暴躁，不高兴，不耐烦。
……
「掉头吧，我不想去了。」我压住了语气。
仍然握着方向盘，仍然。
他盯着前方，什么意思啊，连你也不在意我吗，就像那个老女人一样吗，够了， 我实在烦够了。
「请息怒，这是皇帝的命令，下人也必须把您带到了。」他连声调的变化都没有，够了，我受够跟木头人和机器人打交道了，就像是宫院里那个不会说话的泡面头。
「前面就是政府区了，上面已经给我们疏通过道路了。」他竟然说话还抢在我前头。
仍然握着糖盒子，仍然。
烦躁，痛苦，不高兴，不耐烦。
……
窗外伫立的只剩高楼，宽敞的干道上不剩几人，显然已近中午。果然不管什么年代都一样，人总得工作，工作到死，但现在又别开生面了。
拐了好几个弯，我的头发晕。
嘴里含着东西，想咀嚼，又想吐，舍不得。
任何的总总都让我或是回忆，或是妄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，也仅是不好。
就像是生理期提前，不，是延长，我做这个车一会儿，哪怕只是从寝宫开到书房，我就，啊，受不了。
不高兴，不耐烦，也只剩如此，不会有多余的感觉了。
「还有两公里。」是他开着的GPS。
我反复开关着车窗，但这不会让我有任何好转，今天是我所有日子中最长的。
「小姐您不是之前还对离开皇城展现出喜悦吗。」他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看吗！从我上车开始。「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不大习惯吧。」
远门倒还好，我可是要在这里住，不，是被关到不知什么时候。这样不能说是坏事，但是，是要和‘他’待在一起啊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野种，都是明眼能看出的借口吧，但也好，被剥夺继承权的人，总是为我没有坏处，但是，但是
不耐烦。
……
「还真是。」
矮的出奇，蔽于高楼的侧面，大致也只有个四层的水平，内部修饰不知怎样，一眼看下去还算入眼。
怎么说呢，风格算是独树一帜，反正跟我见过的其他府邸都不大一样，如不是一面靠海的话，连侧影都不能见到了。
「要我帮你提行李吗。」走来了。
我认得他，在新京时见过的。
「你是。」
「奥斯特罗的私人顾问。」朝这里鞠了一躬，「免贵姓曹，小姐随意称呼。」
除了识得面相也无其他，况且答应。
「那多谢曹先生了。」我只能赔笑。
到把行李清点妥当，车是早已开走了的，四处打量一下，倒也轻巧。随曹公入了门厅，环顾一围，两旁的是风廊，一面的是落地窗，另一面是拉起的直棂。
能扶起海风。
又从膝盖旁溜走了。
来回踱步时竟感到空旷，是适合思考的地方呢。
……
一面想着，却要前进。
走到中央是架大的转梯，细看纹理，像是桦木。待到真正走上去一试，又觉是橡木的质感。
「小姐的房间已经派人安排在二楼了。」他扛起行李，回过头望，「有需要人手打扫的可以再叫我。」
我错开了他的眼睛，当然。
那个人，在尽头看着我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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